我和生命的春日白话。

福柴晓耶夫斯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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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苏中】镜中秋

1极短篇。

2.非常草率,指代不明有。

3.文笔渣。

 

他停笔,察觉那弧镀在语录间的浅虹。稍撩纱帘,抬眼凝望,方才感到今月曦光和煦,正是早秋时节。

 

这样的时候,毕竟不多了。瞰着楼底草树荣茂,他起身,轻轻夹入笔,阖上语录,轻柔得仿佛阖上谁那星猩红的眸。

 

出去走走?他略侧过身,如同耳语。

 

想起晴空,他才想起那个他。半垂眼帘,那个他一如来时那样,指节抻着书的封皮,微微泛白。闲适却优雅地交叠了双腿,不时听闻绕梁的旋律与皮鞋有节奏地轻叩地板的脆响。

 

那个他总是挂着仿佛过去几个世纪也不会改变的平静微笑,此该那个他却不出声地压低帽檐,将书摊置于心口,眯着眼低低地笑着。

 

当然好。只要你愿意。那个他说道,掸着肩上落下的薄灰对上他的双眸,蕴满笑意而饶有兴趣。

 

他眨眨眼睛,笑将起来,耸动着肩俯下身去在语录的楣页处龙飞凤舞地画下一行。

 

最终,他们打点行装,骑车去了江滨。

 

一如往常,道旁的悬铃木微染锈红,叶色斑驳。尚未偕风而动,风声早已悠悠回荡。悠哉游哉骑上大桥,又颠簸不停地从桥旁小道蜿蜒而下。他们骑上一条通幽曲径。小路陌生,却无人开口。

 

今年的桂花开谢了几回,终是在这时节惊艳了时光。不摇曳,不飘零;不团簇,不零星。它只是独自酿着鹅黄与丹砂,自然地醒出几桠繁枝,以至蔓至道上,惹得那个他不得不低下头去,却还是禁不住低场骂一句,堕下枝头几许飘香,挼过车辙。

 

不在意地拂去青丝中嵌上的金帛,他低声戏谑,悄声牵住那个他敞开舞动的衣袍。那个他回头张望,却望风一枝丹桂后他琥珀般晶澈流光的眸中涟漪粼粼的一绸江水。

 

那个他惊叹出声,自行车也趔趄着停下。

 

有目的地吗?那个他凝望着流水中的一抹灼耀金辉。

 

他明白那句话的含义。他抿着嘴角,望着那个他镀上淡金色的微乱发丝。心之所向处,便是。他答。

 

那个他没有言语,微微颔首。四下寻觅着一桩矮石,坐下,眸中回曳着江滔滚滚携裹旖旎光彩。

 

他坐下,挨着那个他的肩,抬眸。

 

不远处是帘生姿芙蓉。已近傍晚,日头稍斜。偶有清风悄拂,不过扬起芙蓉半颊慵懒粉黛。沿了江滨栽去,几垂粉红舒向连绵栈桥。他引过目光,微眯着眼远望。水中墨色柔和且滑顺,光彩流离总使人更陶醉水中境些,他想。

 

小坻中生着几蓬芦苇,或亭亭直立或近水触嬉。这一蓬尚是新生模样,如云似雾,飘逸潇洒,那一蓬已是结了穗,不时因暖风而频频点水,相依模样惹人垂怜。芦苇所指,便是栈桥所引。这莫不是一指远方的路?如此想着,他又望回芦苇,因风而绺绺飘扬、飘忽不定,望不透虚实,正像那个他——芦苇又似雪,错落有致汇成那一汪远景,佐以苇后翠树——却又像那日,银雪素裹,美不胜收却格外凄凉。灼目的金芒灼得人眼酸,似乎不禁落泪,却又惊鸿一瞥般,目光定格在远处翠直的白树。那帘芙蓉——哦,现在方才发现它们独具深浅,——而那些莫不是引向栈桥抑或是结局的不同路标?

 

他阖上眼。匆忙地。仿佛想要立刻睡去,眼中却仍闯入一抹秋树的锈红,深沉而凄烈。

 

那个他不语,静静望着他,撩起他额前洒下疏影寥落的碎发绕至耳后,从袋中抻出一本鲜红封面的小书。半垂目光,低吟小调,目光仿佛闪烁,又仿佛黯下几分。

 

这样的时候,毕竟不多了。

 

身后的竹林经风穿过,摇起沙沙声响,好似低语。一枝黄花垂岸而笑,似嘲似嗔,灿然花序摇晃不断,正如澎湃心潮。

 

那个他知道他有心事。那个他远眺对岸浮光掠影,忽地发现槭与枫都红了。那个他忽想起他今日着的是一袭红衫。

 

他知道那个他有心事。他又回望那岸芦苇,惊地发现芦苇的颜色正似那个他今日所着的长袍。

 

两个人都因目光耀眼半眯了眼睛,不约而同地探出手去想掠起对方额前的碎发。

 

顿住。

 

愣住。

 

笑起来。

 

他的声音仿佛芙蓉花瓣染上的晨露。你又在看语录。他说。

 

那个他轻笑,身后竹林沙沙轻响,这是无神论者的圣经。

 

你知道吗,我做了一个梦。梦见你过了栈桥,头也不回,怎么也唤不动你。他笑说知道自己在胡乱开口。

 

那个他却没说话。

 

“杨柳依依,雨雪霏霏。”那个他眺向远方的目光刹那间缥缈。

 

那个他眨了眨眼睛,放下语录,起身沿岸走向栈桥,如洗碧空下,江水平静却又浩浩荡荡。

 

“别去。”他说,强装镇定。

 

“没事的。”那个他回以绚烂一笑,笑靥灿烂正如秋阳,足以令人安心。

 

他摇头,声音颤抖,望着那个他远去,停在桥口向他挥手,发丝经风吹拂仿佛身后的芦苇。

 

那个他仿佛已在无边轻云中。

 

“别去。”他几近哀求。

 

那个他没回头,笑着,向对岸走去,浩渺背景下,仿佛一杆芦苇中的轻尘一穗。

 

他在目送。栈桥随那个他的脚步在不断延长,那个他的脚步却总是快上一些。

 

他与那个他,仿佛成了两条平行线上的点。他们笑着,喊着,却总是不能经过那条垂直距离。又或者说,他们从来没有相遇。

 

那个他的背影隐去了。

 

隐去了。

 

连一丝声息都不曾留下。

 

他阖上眼,拾起那个他遗留的语录,在石上躺下。暖风和煦,清泪却不禁潸然。

 

他又一次,没能在梦中留住他。

 

那个他。

 

他颤然睁开眼,视野却模糊一片,朦胧着,谜雾着,氤氲着。

 

他又嗅出了桂弥绕沁人的芳香,动人却迷离。听闻竹叶在沙沙作响。他的眼前浮现芙蓉的那抹可人的粉,深浅不一,正像通往结局的路标;延绵不绝的栈桥,永无尽头却一步决断。

 

他踉跄移步在划地上坐下。

 

他阖上语录,轻柔得仿佛阖上谁猩红的双眸。

 

泪痕已干,一切渐又清晰。

 

是啊,正是草木荣茂的时候。

 

是啊,这样的时候,毕竟,不多了。

 

他拍拍他的肩,却发现身旁只有空阔的草原,茫茫而无边,永无尽头。而他,连他初触时微凉的衣袂,也未曾触到。

 

他抹着眼睛笑起来,一弧浅虹透过指尖镀在语录的封皮。

 

他从来没有来过,又或者说,他从来不在。

 

他。

 

他昂首,眼中掩入秋木的斑驳与锈红。秋木分离,仿佛从未相遇。指尖浸润,经风微凉。他忽想起语录上留下的字迹。也许,只有它能证明他们的相遇。又或许,曾经?

 

他怀想着,这镜中秋色,却苦笑得鼻尖也酸了。

 

老朋友啊,无神论者的岁月尽头,可有这般的早秋时节?

 

他微微一哂,在心中一遍遍地描摹,又似隽语,又似儿戏。他在心底无字的碑上无声地勾勒,镌刻。

 

“早秋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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